又一家共享单车企业倒下了,这次是小蓝单车。从听到首家单车企业倒闭的诧异到现在的见怪不怪,共享单车行业似乎迎来了寒冬。这一现象也引起了外媒的关注。
11月18日,美国《财富》杂志发表了题为《小蓝单车:中国的共享单车泡沫正在走向破灭》的评论文章。文章表示,共享单车行业是一个泡沫,充斥着太多的玩家和风险投资者追逐少得可怜的利润。(共享单车)行业衰落是不可避免的,真正的问题是,小蓝单车的破产是否昭示着中国互联网的其他领域也会发生类似的合并?
共享单车行业拐点来临 能否安然度过寒冬
《财富》提出的疑问也是国内单车玩家忧心的问题。小蓝单车CEO李刚曾经预测共享单车企业在2017年8月和2018年2月出现问题,然而2017年冬天来临的时候,共享单车就出现就大规模倒闭和跑路。一般来说,2016年规模投放的单车2年后都面临生锈等问题,需要再投一次。由于没赚钱,冬天活跃用户少,所以缺乏资金继续投资车辆的企业自然面临生死困境。
《财富》杂志称一系列的失败已经使其他准备上马的投资者陷入观望,“在中国有近30家创业公司允许用户使用智能手机租借自行,并任意停放,小蓝单车是其中之一。该公司成立于2016年,风险投资金额超过9000万美元。在高峰期,小蓝单车声称拥有2000万的注册用户,投放自行车超过70万辆,除了中国境内之外,也开始在旧金山和悉尼开展业务。”
共享单车行业在国内市场竞争激烈,海外市场扩张之路更是坎坷。“小蓝单车的全球扩张尝试均以失败而告终。在旧金山,该公司遭到当地政客的强烈抵制,四个月后就停止了运营。在悉尼,小蓝单车为当地的共享单车企业Reddy提供自行车,但澳大利亚公司退出合作谈判,放弃了小蓝单车,转而选择另一个供应商。”《财富》杂志这样说。
剩余的共享单车玩家将面临血腥整合
截止目前,倒下的共享单车包括悟空单车、3vbike、町町单车、酷骑单车和小蓝单车。ofo和摩拜作为市场占有率最高的两家龙头企业,屡屡被传合并。公开资料显示,共享单车行业目前融资水平已经较高。根据公开资料,目前摩拜单车已进入E轮融资,总融资额约为3.55亿美元(约24.5亿元人民币);ofo已进入D轮,总融资额为5.8亿美元(约40亿元人民币)。摩拜的主要投资方是腾讯,ofo的主要投资方则为滴滴,可以说腾讯和滴滴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摩拜和ofo的命运。
前段时间,与马化腾在朋友圈就共享单车“论战”、被冠以“共享单车投资人”的朱啸虎在最新采访中表示,合并只是一种可能性,赚钱的话需要合并,市场钱太多,最后两家时打死对方很难。具体何时合并,要最后看到底在什么位置,以及企业自己的运营。
而《财富》杂志对共享单车行业的未来也有这相似的判断:“中国的共享单车企业,即使管理良好也会面临一个艰难攀升的过程。很显然,整个行业正在吹泡沫,参与方太多,风险投资太多,而利润太少,洗牌是必然的。现在真正的问题是,人们不知道小蓝单车的崩溃是否预示着共享单车的整合已经到来,这种趋势在中国互联网的其他行业早已屡见不鲜。”
共享单车洗牌后的“自行车第一镇”:很多工厂停工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几个月的小镇,刘芳(化名)转身踏上了一辆开往保定方向的长途车。车门关闭的瞬间,刘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刘芳,20岁,河北保定人,9个月前,她辞去了北京一饭店服务员的工作,来到王庆坨镇一家自行车生产上班,只因为好朋友邀请她,“快来,这里现在有好多共享单车的订单”。“她说他们公司忙都忙不过来,几乎天天在加班。”刘芳说,好友告诉她,加班很累,但收入可观,多的时候一个月能挣到六七千。
但这并不是让刘芳下定决心的主要原因,在北京工作,宿舍离打工的地方有几公里远,自从共享单车出现后,刘芳就开始骑行共享单车上下班,她早就习惯了每天这样的骑行生活。刘芳觉得共享单车特别好,所以当好友发出邀请时,她毫不犹豫地就辞职了,“当时想的是,能参与,也是一件挺幸运的事情。”
王庆坨镇,位于天津市武清区。这个被外界称为“中国自行车第一镇”的小镇,常住人口只有4万多人,但聚集了六七百家各类自行车整车和零部件生产企业,2万多人在从事与自行车有关的工作,套用镇上一家零部件企业负责人的话来说,“几乎家家都有从事与自行车相关工作的人”。
2016年2月,王庆坨镇政府网站公布了镇“支柱产业概况”——自行车产业占全镇GDP75%,吸纳全镇60%以上劳动力,自行车产量占全国年产量七分之一。
成也共享单车
王庆坨镇离北京不到100公里,开车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达。进入小镇前,首先看到的就是矗立在公路边的大幅标语—— “中国自行车产业基地王庆坨欢迎您”。进入11月的王庆坨镇,分外的安静。街上的行人很少,偶尔能看到骑着电动车的村民。
“很多工厂都停工了,工人早就走了很多。”路边一家饭店的老板老李正在算账,几十平米的店内空空荡荡,“又亏了不少。”
老李的饭店今年3月才开张,彼时,小镇20多家企业都接到了共享单车的订单,工厂忙碌,接连加班;老李也忙碌,从早上6点,一直到晚上9点,最多的时候,一天营业额超过了1000元,这让老李暗自窃喜,他悄悄算了一笔账,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几个月后,投入的15万开店的本钱就能挣回来了。
3月初,刘芳来到了王庆坨,虽然和大厂房、宽马路的想象大相径庭,但很快,她就通过好友的推荐开始上班了,刘芳和好友都在自行车的组装流水线工作,有上螺丝、加车座等十几道工序,这条由20人组成的流水线,不到十分钟就能完成一辆自行车的组装。
在这里,刘芳每天要工作差不多11个小时,因为要拿计件工资,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吃饭、休息上。虽然每天都很累,但那几个月,刘芳的收入都在6000元以上。她觉得自己没白来,看着经过自己手的单车一辆辆下线,刘芳告诉法制晚报·看法新闻记者,自己还蛮自豪的。
共享单车的快速发展,让镇上的企业家们都觉得难以置信。天津聚友自行车公司总经理菅顺启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这是自己入行18年来的最大机会!在他的印象当中,过去1000辆车的订单就是“大单”了。但共享单车平台给出的订单“动不动就几万辆(件)”。
订单大量涌来的时候,不少企业甚至采取了人休机器不休,工人几班倒的工作方式,刘芳的印象中,那段时间,王庆坨的夜晚相当明亮。
败也共享单车
然而,看似一切就要步入正轨时,狂欢戛然而止。
6月,因为乱停放的问题始终无法解决,不少城市对共享单车“禁投令”,停止新增投放车辆。加上一些共享单车企业频频曝出资金链断裂,跑路、倒闭等新闻,这都意味着,此前疯狂发展的共享单车,调整期要到来了。
老李也感觉到了这一点,5月下旬,来吃饭的人就少了很多,到了7月之后,日营业额减少了一半,他问常来吃饭的工人们,工人们的说法是企业放假,一部分人回家了。老李无法相信,夏季,本该是自行车行业最忙碌的时节。于是在空闲的时候,他特意跑了几家工厂,他发现,几个月前都在加足马力干活的企业,大部分都已经停止生产了,“个别的还有人,大部分都空了。”
刘芳所在的企业虽然没停产,但已经开始减产了,从7月起,刘芳就没有再上过夜班了,收入也少了很多,她想过离开,但又想要坚持,直到公司彻底停工后,她才觉得自己应该早一些离开,“我平时也看新闻,平时也会和大家讨论共享单车的一些事情。”刘芳说自己明白为什么会有今天的局面,“发展太快了。”
老王已经半年没有领到工资了,“领导总说钱紧张,那你说还怎么好意思要?”老王是天津美邦车业一名普通的工人,他没想到,工资一拖就是半年,如今美邦车业已经停工,绝大部分工人都已经离开,“不少工人的工资都没发全。”
4月份,美邦车业曾对外宣称接到了40万辆“小蓝车”的订单。这一度让美邦车业兴奋不已,但夜以继日开工了一个多月后,美邦车业发现成为“小蓝车”的供应商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生产了不到3万辆车吧,就中止合作了。”美邦车业一名员工不愿意透露公司与“小蓝车”为什么停止合作,“不是我们这边的原因。”
实际上,记者在采访中感受到,很多人并不认同王庆坨“成也共享单车,败也共享单车”的说法。他们的理由是,共享单车在王庆坨自行车产量中所占的比例并不大。
尽管记者采访的几家企业都并不认同这一说法,但从他们最初非常欢迎记者去采访,到如今完全拒绝采访,也能看出一些端倪。而一家企业的老板直言,如今的局面早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着名经济学家宋清辉认为,如今共享单车的洗牌期已到来,一些资金弱、运营差和共享单车小品牌企业或会率先被市场淘汰,“二线的共享单车都非常危险。”
对普通自行车的冲击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企业都愿意承接共享单车的订单,在王庆坨镇,有一部分企业曾经拒绝过共享单车的订单,理由很简单,共享单车要求的体量过大,一些企业并没有能力“吃”下这些订单。
而相比普通单车,共享单车在性能、安全性方面要求更高。无论是整车组装厂,还是零部件配装厂,从技术、工艺、流程、管理等各个环节都要高出普通单车一大截,“我只能告诉你共享单车都是好东西,最差的单车成本也要在三四百元。”一家自行车企业的老板老丁说,这比普通单车的成本高了一倍还多。
尽管老丁没有接过共享单车的订单,但现在这个时候,工厂里也只剩他一个人了,他觉得共享单车是好东西,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但又承认共享单车的出现对传统自行车行业有很大的影响,最大的体会就是普通自行车卖不动了,“市场饱和了。”
而这一点在一家生产自行车钢圈的企业收入中有所体现,“最好的时候,大概是2013年、2014年这两年,那时候,每年纯收入差不多二三十万。”企业老板老王感慨颇深,土生土长的老王在王庆坨镇从事自行车相关的工作已经十几年了,从最初的整合组装,到现在专门生产钢圈,“2015年之后,订单开始下滑,但并不明显。”
老王说,2016年,企业订单开始大幅度减少,年底一算账,收入少了一多半,“都去骑共享单车了,谁还买自行车啊。”
来自北京市自行车电动车行业协会的数据显示,2017年一季度,北京市半数自行车门店关停,自行车市场销量下滑超过50%。其中,千元以下自行车销售受影响最大。
10月,老王的企业停工半个月,“又赔了3万多。”想起这些,老王就忍不住叹气,今年的收入恐怕还不如去年了。但尽管如此,老王依旧要比镇上许多企业强,“我的厂房是自己的,收入就是纯收入,不少企业都是租的地,目前还欠着不少债呢。”他告诉法制晚报·看法新闻记者。
刘芳打算先回家好好过年,之后继续回北京找份工作,“说不定我骑的单车里面就有我自己组装的。”
老李的饭店要坚持开下去,“本儿还没回来,现在本地人来吃得不少,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工人老王则选择继续坚持,其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则是,“快过年了,老板总得有个说法吧。”
“打扫卫生、库管、销售等都是我,”老丁也依旧守在厂里,“如果能等到几十辆车的订单,我还是很愿意接的。”
在宋清辉看来,由于政府总体对共享单车行业持鼓励态度,这也是直接导致一些一线城市共享单车数量供过于求的原因。近期,多家共享单车“押金难退”问题,已经引发了市场监管者的注意,目前多部门正在商讨共享单车押金监管举措。
“在共享单车整体行业频频出现融资困难,面临押金挤兑风波的背景下,企业要想活下去,只有走‘强强联合’之路。”宋清辉建议,共享单车可以考虑合并,这意义重大,因为不但能够增强抗风险能力,而且对于共享经济的健康发展亦具有积极影响。“两方或多方的合并不仅有助于在生命周期方面得到提升,还能够谋取更大的利润空间。”观察者网/法制晚报·看法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