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庐月居士）

当一群来自不同国家的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小联合国，会有令人惊异的讨论展开。我在泰国的时候，周围有法国人、英格兰人、泰国人、缅甸人等等朋友。当我们走到桑卡巴罗里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关于中国游客的事情，这个事情令大家感到十分困惑，纷纷要我做出解答。

事情的经过是：这几天，因为中国游客在泰国寺庙游玩，总是会偷走厕所的卫生纸，而且屡次告诫不能收效，导致寺庙管理方十分恼火，决定在寺庙门口张贴显著标志，以提示谢绝中国游客入内。这个事情已经上了新闻，正在成为泰国报纸的热点头条。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一方面，中国人在泰国以出手大方、购物慷慨而著称，一方面，他们会毫不迟疑地偷厕所里的卫生纸卷！这是一个风格很古怪的土豪。这个风格如此古怪，以至于同行的联合国小朋友们深感难解。于是，借这个由头，我愿意讨论一下卫生纸的问题，进而，讨论卫生纸事件里包含的佛法问题。

首先，你必须知道：中国人不是因为贪财，才偷卫生纸的。假如每个厕所里有一尊纯金的雕像，它丢失的几率恐怕都比卫生纸要低。为什么？总的来说，绝大多数中国人是相对胆小怕事的。他们一般能够权衡偷盗一尊纯金雕像的严重后果，甚至，当他们捡到十分贵重的东西，甚至还能够交给警察。


而且，你还要知道，中国人也不是为了占小便宜而偷这卷卫生纸的。否则，你就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在泰国购物的时候，总是慷慨大方，极少讲价。说中国人喜欢占小便宜是一种表象的误解——相对来说，大多数中国人是心地慈悲、富有人情和乐于奉献的。

那么，既然又不是贪财，也不是沾光，为何偏偏偷一卷卫生纸呢？我告诉你，是因为他们无知！对什么无知？对因果无知！

中国人传统上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信仰佛教的中国人更是强调“因果不虚”。但是，这只是一种理论！假如你看看他们高歌“因果”的时候调门如此之高，就会很怀疑是不是很心虚。事实上，很多中国人对于因果的理解仅停留在“贿赂神明求得安慰”这个层面上。什么意思？就是说，就是他们总是在大张旗鼓地制造“因”，并且迫不及待地等待“果”。

事实上，作为中国人，对于极为普通的因果关系，都是搞不清楚的。这才是他们偷卫生纸的根本原因。如果你质问他，他会坦然地辩解：这算个什么事？值得大惊小怪吗？事实是，偷卫生纸这样一个小事，却会造成一连串严重的麻烦。

由于厕所的使用频率是相对稳定的。政府会在周详调查的基础上，依照测算投放卫生纸。这本来是一件十分简单的政务，花费极少。但偷纸事件发生，会导致第二个去厕所的人彻底崩溃，这个崩溃的人如果是泰国公民，一定会愤怒地投诉，而被投诉的政府机构就会试图搞清楚哪里出了问题，他们解决这个简单事情的程序、人力物力投入都会翻倍增加，从而导致预算猛然增长。管理整个事务的官员可能面临上级的训饬乃至于议会拨款部门的质询，然后一连串的事情，都会接二连三发生。噢，神啊，人民因为如此不高兴，上街了！

卫生纸引发了荒谬的革命。



也许你认为偷卫生纸事件的因果关系被我恶作剧地夸大了，那么，我告诉你一件真事。九十年代时，有一个北京石景山区某派出所的小民警，遇到一个来申办身份证的中年人。他因为盗窃被判刑，刚从新疆释放回到北京老家，已经痛改前非，准备摆摊做点小生意，从头开始生活。但这个年轻的小民警心情十分不好，连续几次不耐烦地拒绝他，无缘无故地拖延。后来，这个中年人不再来申办了，小民警也渐渐忘记了这件极小的插曲——我们知道，这个中年人就是因此而再次铤而走险，成为震惊全国的袭警、劫枪、杀人、抢劫案的主犯，公安部动用全国之力围捕堵截。这就是鼎鼎大名的白宝山。

再回到卫生纸的问题上来！我们就能够看明白，为什么我们国家的生活常常过得如此艰辛——因为大多数人，都在举手投足之间，制造潜伏的恶因却以此为小事。大多数人，在场面招摇之上，祈求神奇的善果却以此为大事。这就是我们的共业啊。然而我告诉你：伟大的善果，绝非因你招摇的修行而生长；深重的罪恶，却必以你暗昧的无知而累积。

所以，当一个中国游客偷卫生纸的时候，他会潜意识里认为，以他自己的立场，这显然是一件极小的事情。但他从来不会想到，对于下一个进厕所的人，这是一场灾难，对于政府部门而言，这是一个棘手的预算难题。所以，我们能够在中国见到：重大的灾难往往来自于微小的过失。很多情况下，一个人总是另外一个人不便的起因，而不会让你活得更加便利。甚至我常常感到，有些人生来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给别人制造麻烦，增加别人生活的成本，不信吗？看看你周围！



无需背诵你滚瓜烂熟的佛经、咒语、拜忏和念叨，先反省：别人因为我而活得更方便，还是更加不方便了？我增加了别人生活与工作的成本，还是增加了别人生活与工作的便利？因果未写其上，因果就在其间。小小的卫生纸，就能考验世道人心。所以，你真的懂得因果吗？还是一个嘴皮子翻浪、油嘴滑舌的佛油子，佛混子？吾辈其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