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金融制裁醉翁之意不在酒 《环球》杂志2014-10-16 07:01　 　
美国意在遏制“去美元化”潮流，警告某些有离心离德倾向的西方国家，同时也为制定金融市场全球化的基本规则做铺垫——绝不容许合法金融机构帮助恐怖分子和各国贪腐分子洗黑钱。


何志成

　　美国政府不久前对违反美国制裁法令的法国巴黎银行开出了近90亿美元的巨额罚单，并将其美元清算业务暂停一年，处罚措施之严厉非常罕见。


遏制“去美元化”
　　为什么美国会选择巴黎银行作为制裁对象，并同时对欧洲很多金融机构开出巨额罚单？看到美国随后在积极地制裁俄罗斯就会明白——法国与俄罗斯都是当今世界叫喊“去美元化”最坚决的大国。
　　所谓“去美元化”，不是简单地弱化美元，而是想用欧元取而代之。这一点，可以看一下欧元近两年的表现：欧洲人的欧元梦又来了。回想欧债危机爆发的那年，欧元曾经几个月内暴跌几千点，欧元区分裂，欧元或将消亡是当时的热点。
　　时隔两年，欧元区不仅成功地渡过欧债危机，且欧元对美元还出现了大幅度上涨。在今天的全球市场，欧元已成为最强势的货币之一，欧元衰退并退出历史舞台的话题已没有人再提，反之，用欧元取代美元，起码是削弱美元的呼声再度成为国际金融市场的重大炒作题材，“去美元化”声势再来。
　　在经济全球化以及未来一定会出现的金融市场全球化时代，（国际）货币的强弱应该由市场决定，由交易者和投资者做选择。但美国政府是这一游戏规则的主要推动者、捍卫者，它不可能轻易地动用国家力量去干预市场，更不会直接说：欧元太强。
　　同时，作为美国货币政策主要设计者的美联储，却是鸽派云集，各委员经常透露出希望看到弱势美元的言论。美元弱化一点，的确能支持美国企业扩大出口，但在国际储备中美元地位被取代如何平衡？全球金融市场结算更多的国家不愿意使用美元怎么办？事实是，美元太弱，最终将动摇美国全球金融市场的领导地位。哪头更大，不言自明。但这一点，美联储近来很少提及，甚至连暗示一下都不愿意。
　　不可否认，美元战略信号模糊，是“去美元化”能够被市场炒作的“祸源”之一。但美联储委员们的态度未必与美国政府一致，弱势美元政策未必符合美国根本利益。历史上，欧元诞生之初，为什么美元会对欧元保持很长时间超强势？美国为什么会在欧元诞生初期不断在欧洲版图内部制造麻烦？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担心欧元“来者不善”。
　　从某种意义上说，美国政府一直在警惕欧元，担心有一天欧元会挑战美元霸权。这次美国政府如此严厉地制裁巴黎银行，其真实意图被掩盖，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遏制“去美元化”潮流；意在警告某些有离心离德倾向的西方国家，同时也为制定金融市场全球化的基本规则做铺垫——绝不容许合法金融机构帮助恐怖分子和各国贪腐分子洗黑钱。


一场金融战争
　　美国制裁巴黎银行，说得出来的理由是，该行在2002年至2009年期间曾经协助伊朗、苏丹等国避开美国的经济制裁，且帮助这些所谓恐怖主义国家转移资产。由此，美国“金融作战室”的神秘面纱被揭开了。
　　据美国财政部负责反恐和金融情报事务的副部长戴维·科恩介绍，美国财政部有一个拥有700多名员工的恐怖主义和金融情报办公室，它被外界形象地称为“金融作战室”。
　　该作战室的强项，就是寻找可能危害美国利益的对手及弱点。凡是犯罪分子包括恐怖分子和与美国对立的国家，其经费来源必然伴随经济活动并且产生货币流，“金融作战室”的专长就是监控全球货币流，它不仅能找到“黑钱”的来龙去脉，而且可以知道“黑钱”经过了哪些貌似清白的银行。
　　由于有这一专长，该“金融作战室”在“9·11”后一天天发展壮大。而在当今世界，美国利益的对立面已经不仅是恐怖分子，甚至也不是美国所说的“流氓国家”，即便是一些昔日的盟友，也未必不会挑战美国利益。今天所谓的“去美元化”潮流，虽然不是恐怖主义，但它对美国利益的长期挑战很可能超过任何一个恐怖组织。削弱美国未必需要一场战争，经济竞争可能更严酷。
　　因此，捍卫强势美元，遏制国际货币储备向欧元转移趋势，不仅是维护美元霸权的需要，也是中长期的美国国家战略。当然，这个战略是不能说的，操作它的只能是“金融作战室”。
　　近年来，欧元持续走强，除了欧元区经济复苏的背景，还有国际上看淡美国前景以及美国力量相对下降的背景。随着新兴市场经济国家经济快速起飞，多元化的世界格局正在形成，但美国仍然在拼命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不肯退让。因此，它需要不断地制造新的热点，新的麻烦，遏制新兴市场经济国家发展，甚至还包括它的盟友的强大。
　　外汇市场是以美元为轴心的，但同时也是群狼围饿虎的状态。看一看国际外汇储备和国际市场结算货币的比重变化——美元储备份额在悄悄地减少，美元结算地位也在不断地受到各方面挑战。目前看，这个潮流，最大的受益者还是欧元（其他货币目前都无法与美元抗衡），因此，美元战略的维护者们不可能不紧盯欧元。


“钱从这里流向世界”
　　在全球各国纷纷选择增加欧元储备后，美国能不慌吗？而“金融作战室”最擅长的办法就是“找茬”。在刚刚过去的欧债危机期间，欧元区受伤害最大的就是金融机构，它们的资产负债表可谓漏洞百出。近些年来，欧元区实体经济的确在艰难复苏，但诸多金融机构要恢复到正常经营水平还有待时日。
　　巴黎银行以及欧洲其他银行为什么会犯错误？为什么一下子就被美国抓住？是因为它们冒险经营！它们企图较快地覆盖从按揭抵押贷款到主权债资产所暴露出的风险头寸，必须找到“快钱”。但正所谓，当犯下第一个错误后，错误就会接连发生，帮助恐怖分子转移资产，帮助各国贪官洗钱，的确赚钱很快，但正好给美国“金融作战室”以口实。
　　“金融作战室”其实一直在等待这个猎物，美国政府制裁巴黎银行只是引子，或者说是第一枪，未来还有一系列后续行动。除非法国和一些欧洲国家政府不再配合俄罗斯呼喊“去美元化”，否则罚款很可能会翻倍。
　　美国政府这样做，欧洲人会干吗？这一次美国似乎站在了道义制高点上。同时，还有更多的国家希望美国政府配合堵住黑钱外流的漏洞。在5月的欧洲财长会议上，瑞士政府同意签署一项有关自动交换存款账户信息的全球新标准，使瑞士银行业告别了几百年来保护银行客户隐私的传统做法。这不仅是美国需要的，也是全球各国都需要的。
　　在格林斯潘的办公室里，至今仍挂着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在这个地图下面，写着这样一句话：“钱从这里流向世界”。这是美元战略的最好注脚，也是美国必须高调处罚巴黎银行的原因。
　　认清美元战略，认清国际政治经济大格局，中国要左右逢源，坚持鸡尾酒式的外汇储备战略——以美元为主，欧元为辅，更多地分散外汇储备。同时，人民币可以游走于美元欧元之间，加快人民币国际化，成为美元欧元暗斗多年的胜出者，届时，将出现美元、欧元、人民币三足鼎立的全球金融市场新格局。
　　（作者系中国农业银行总行高级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