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在意大利暴发,多个欧洲国家相继加大防控力度,英国多所学校封闭,德国政府宣布组建危机小组。虽然近日美国出现“社区传播”的第一个可能病例,但川普仍然表示,新型冠状病毒在美国得到了控制,美国卫生部长亦称疫情在美国暴发风险较低,呼吁民众不必过于担心。
目前美国除了限制与疫情较为严重的国家进行商旅往来外,并没有采取能够有效避免疫情在社区传播的措施。有分析认为,美国政府目前应对疫情的策略不是如何阻止疫情蔓延,而是将疫情影响力控制到最小。究其原因,则是源于美国卫生医疗系统形成的“治疗大于预防”现实状况。
美国“治大于防”的策略能否有效应对新冠疫情?
要 点
CGGT,CHINA GOING GLOBAL THINKTANK
1、川普表示疫情在美国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也多次强调,新冠肺炎疫情对美国民众的“直接风险”仍然较低。
2、美国医生中存在着过度专业化的情况。美国的专科医生占比达到88%,远高于OECD国家的平均值65%。专科医生的工资一般更高,比本国平均工资高出6倍之多,全科医生则一般高出2-3倍。
3、根据美国疾控中心2019年的调查,美国现有的对于医生和医院的质量评估体系中,缺乏鼓励医生使用预防措施的指标。
正 文
近日,中国新冠肺炎疫情数据有了明显好转,但全球范围内的疫情紧张情绪却有加剧的倾向。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在本周三承认,虽然美国采取了史无前例的措施在入境口岸处阻止疫情进入美国,但是出现社区传播基本只是时间问题,并且已经给出了各级社区、企业、学校等进行“非药物干预(NPI)”的指南。
本周三美国加州确诊的一例无法确定病源的新冠肺炎患者,被认为是出现社区传播的可能证据:该患者近期既未离开美国,也没有与任何确诊病例有过接触。在加州的旧金山、橙郡等多地,当地政府已经宣布进入紧急状态,为疫情爆发时可以及时集中调运资源做准备。
不过,包括美国总统川普在内的一些美国政府人士,对国内疫情的防控还是展示出相当乐观的心态。川普表示疫情在美国得到了很好的控制,CDC也多次强调,新冠肺炎疫情对美国民众的“直接风险”仍然较低;CDC全国免疫和呼吸道疾病中心的负责人也认为,疫情很有可能是季节性的,并且相信政府当前采取的“过度保护”措施会防止疫情的大范围扩散。
总体而言,目前美国民众对疫情存在着两种态度:一方面,对本国的应急体系以及医疗研发能力保有相当的信心;另一方面,则是对本国的医疗系统的承受能力并不完全信任,这也是为什么当前除了总统和相关的政府官员,美国媒体、反对党派、以及一周大跌超过3000点的市场,都多少呈现出一些“人心惶惶”的感觉。
这样的反应,与美国的医疗体系中明显的优点和缺点息息相关。从政府到市场,都保证了美国的医药技术处于全球顶尖的位置,科研水平和研发能力是美国人的信心之源;但同时,在发达国家中并不算突出的人均医疗资源、相当高的医疗费用,则是美国专家担忧的主要源头;与此同时,比起预防更看重治疗的习惯,是美国医疗体系中让人不安的一个重要特点,也影响着本次美国对新冠肺炎疫情的应对。
美国医疗资源的担忧:买不起的疫苗和缺乏的床位
当中国以令人震惊的速度建起火神山、雷神山医院,以缓解武汉床位紧张情况之时,美国专家也在担忧如果美国国内大范围出现疫情时,可能面临的床位不足问题。
根据美国医院协会(AHA)2018年的数据,美国千人床位数约为2.8张,这不仅低于中国的4.3张,也低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成员国的中位数3.7张。与此同时,美国的医生数量在发达国家中也排不上前列。据OECD2017年数据(下图),美国每千人口医生数仅为2.6,虽然比中国(2.0)略高,但在OECD国家中排名倒数。
不仅如此,虽然当前美国医药大公司、CDC等机构都在积极推进疫苗的研发,但研制出的疫苗却并不一定是所有美国人都能买得起的。本周,美国卫生部长在回答国会议员的质询时,称由于研究过程中有私营部门的参与,政府并不能管控疫苗的价格,故而无法保证所有人都能负担得起。
这充分体现了美国医疗体系中,供给方的力量之强大。无论是医生、医院还是医药公司,其利益在这个系统中都得到了充分的保证,也因此将美国推向了医疗支出最高的国家,无论是医疗支出占GDP的比重还是人均医疗开支都“一枝独秀”,且在近年还有不断上涨的趋势。
美国医生总数不高、医院开支居高不下的情况,可谓是利益集团刻意控制的结果。在美国,成为医生除了要经历相当长的大学和实习期外,也要经过相当复杂的考试和认证过程。而创建于1847年的美国医学会(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AMA),为了保证成员们的利益,一直通过游说联邦和州政府加大医学执照的考试难度来控制医生的数量,从而有效地保证了医生的薪资。不出意料的是,美国的医学毕业生数量在OECD国家中也排名倒数。医院也是同理,美国医院组成的利益集团致力于通过游说活动等方式保持政策对己有利。
与此同时,美国医生中存在着过度专业化的情况。根据OECD的最新数据,美国的专科医生占比达到了相当惊人的88%,远高于OECD国家的平均值65%。专科医生的工资一般更高,比本国平均工资高出6倍之多,全科医生则一般高出2-3倍。顾名思义,全科医生可以接治的范围更广,同时也更能担负起预防疾病、进行医疗教育、管理医疗保险等工作,同时他们也承担起接治绝大多数慢性病患者的任务。这类医生的严重不足,无疑是美国医疗系统中的又一大漏洞,也是导致美国医疗费用居高不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虽然美国医院的床位数不高、住院价格也较高,但是美国治疗病床的占用率仅为64%,并不算高;而美国住院的平均时间6天也低于中国的9天和OECD的平均值7.7天,说明美国医院的医疗水平是可以得到保障的:即可以基本保证患者的快速治疗。美国医院对新技术的广泛应用,在提高医疗水平的同时也提升了医疗价格:美国医院对CT和核磁共振机器的应用在全球都处于领先水平,同时美国政府和市场对于创新的支持也使美国医院得以不断尝试新的产品。
始终领先的科研能力:信心来源与价格推手
有的美国从业者认为,美国医疗行业费用之所以居高不下,部分原因是美国为世界医疗产业的研发输送了养料。这种说法尽管有偏颇,也折射着美国对本国医疗行业研发能力的信心。
根据文献检索排名工具SJR(SCImagoJournal Ranking),美国无论是在过去20年、还是有数据记录最近的2018年,都为健康行业贡献了最多的文献。下图可见,通过文献统计作者国籍,所得出的2018年各国在医疗行业的科学产出(scientific output),美国依然“一骑绝尘”(深蓝色部分)。
同时从美国药品数据库公布的数据来看,当前在世界范围内进行的药品临床试验中,绝大多数也是在美国进行,美国的药品临床试验总数甚至超过了欧洲国家的总和,具体数量见下图。
这样的进展,是政府重视和市场推动共同作用的结果。尽管中国近几年在研发投入上的增长有目共睹,美国的研发投入无论是总额还是占GDP的比重都依然显著领先。
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每年的研发投入可达417亿美元,是美国联邦研发预算第二多的部门,仅次于国防部。其中,绝大多数资金以竞争性资助的形式支持着超过2500所大学、医学院、研究所中的数十万名研究员,有10%用于支持NIH自身实验室的将近6000名科学家。除此之外,疾控中心、医疗保健研究和质量局等部门也有各自的研究支出。
不过总体来说,美国市场还是占到了研发投入的大头,约占65%左右。可以说,美国的医疗行业既对创新研发友好,也依赖于企业进行创新研发。与其他行业相比,药品行业的研发强度(企业研发投入/总增加值)明显较高,美国在其中更是走在领先的地位。
而美国政府除了采取联邦拨款促进研发外,也为企业营造了更宽松的环境。例如即使在新冠肺炎局势不容乐观的当前,依然决定不会干预企业对疫苗进行定价,由此可见一斑。
根深蒂固的“治疗大于预防”逻辑:忧虑疫情扩散
治疗和预防到底该着重哪一方面,过去十数年一直是美国业界讨论的重点。尽管专家持续提出预防更重要的理论,但对于美国从业者来说,经济的考量始终将他们的目光限制在治疗、而非预防上。
当前,针对多种慢性病都已有成型的临床预防服务体系,包括在发病前就进行的初期干预、在发病初期就进行检测和治疗、并通过多种方式减缓或停止其发展。但是,该体系在美国尚未得到有效地利用。2015年,美国只有8%的35岁以上成年人接触到了完整、合适的临床预防服务体系,有5%则对该体系没有任何了解。
究其原因,无论是医院还是医生,都更注重以结果为导向,也就是说要先看到利润,才会改变其使命。根据美国疾控中心2019年的调查,美国现有的对于医生和医院的质量评估体系中,缺乏鼓励医生使用预防措施的指标。更直白地说,医生和医院得到的利润并非基于患者健康状态的提升,相反,不对患者使用预防措施也不会造成医生和医院的任何损失。
从本次美国政府对新冠肺炎的应对上,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看出这种逻辑。川普政府最近提交的25亿美元紧急资金申请中,就明确说明将有相当一部分会被用于加速疫苗及治疗方案的研发和制造。目前川普及一些政府官员对于疫情的乐观态度,既有不希望进一步扩散恐慌的考量,也有对本国的医药研发、而非防控能力更有信心的因素。